蕭姨依舊垂著頭，說話的聲音很輕：“不行……成海一個月工資六千多，我五千，給了房貸還要養活孩子，不能辭了，我們雖然沒你們賺錢多，但是也要生活，從大哥家開始行嗎？多久換班都行，成海最近上夜班，很累的，我們實在沒辦法，不是不想贍養……”

另一個女人看起來五十來歲了，臉上還化著妝，但是遮不住皺紋，她說話比蕭姨二嫂還瞧不起人：“不是不想贍養？你有你的難處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，我們住在外地根本不方便，十天半個月的來回折騰的輪班照顧老爺子也扛不住是不是？你就是想先從我們家開始，等輪到你老三家的時候老爺子怕都咽氣了，你們也就省事兒了，誰不知道你心裏的小算盤？還有，你一個月幹啥有五千啊？老三哪有六千多的工資？嫌我們給三四千少了是吧？你至於嗎？你們一家子加起來一個月要有一萬收入能過成現在這樣嗎？想要錢直說，真是越窮越沒骨氣！”

蕭姨被她的大嫂二嫂說得不敢吭聲，我忍不住開口說道：“蕭姨沒騙人，她一個月是有五千，現在五千塊錢的工資在哈爾濱算不了什麽，她的月工資是我發的，我還能不清楚麽？你們給三四千的確打發不了人。”

現在他們才把目光都聚集在了我和長蟲身上，蕭姨的二嫂打量了我們幾眼問道：“你們是誰啊？”

我說道：“蕭姨在我家做事，她說想找人回來看看老爺子是不是沖著什麽東西了，正好我又是幹這個的，所以就跟她一起來看看。贍養的事情先放放，我先看看老爺子的情況。”

她們頓時不吭聲了，蕭姨急忙帶著我進屋，剛踏進老爺子住的那間屋子我就頓住了腳步，這味道實在太難聞了，一股子腥臭味，可能跟渾身潰爛有關。

長蟲鼻子比我靈敏，他直接拿紙巾把鼻子塞住了，我沒阻止他，這種情況不是會不會讓人尷尬的問題了，萬一長蟲被熏暈了，我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，到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辦。

蕭姨不怕苦不怕累，也不嫌棄老人現在這一身味道，直接上前去幫老人翻身。房間裏還有個老太太，應該是蕭姨的婆婆，對公公婆婆都有這份心，蕭姨為人的確比老人其他兩個兒子和兒媳好太多了。

老太太看見蕭姨直接就淚眼巴巴了：“芳兒啊，你要是不回來我都不知道咋辦了，老大老二家都不想接手管，我一個老太婆照顧你爹實在費勁啊……”

蕭姨忙安慰老太太：“媽，不怕，要是他們實在不管，我跟成海肯定不會不管的。就是成海最近上夜班，累得慌，我也在上班，本來想等成海轉白班的時候把你跟爸接過去的，大哥二哥他們不同意……我找了人來給爸瞧，瞧不好大家再商量嘛，你別急。”

老太太抹了把眼淚退到一邊，我上前看了一眼，老爺子臉上的肉都爛掉了，全都是水泡一樣的東西，一碰就破，還留膿液，枕頭和被子上都是，味道特別熏人，屏住呼吸都能感覺到刺眼睛。

老爺子已經神志不清了，一直喊疼，還說怕死什麽的。

蕭姨見老爺子這幅樣子，也忍不住紅了眼眶：“媽，幫爸把衣服換下來吧，這衣服都貼身上了，不能不穿衣服，也不能總穿一身，就是疼也得換，不然身上味道大，也有細菌。”

老太太更難受了：“脫不下來，身上都爛得流膿了，衣服沾上了，一脫就扯著爛掉的肉，一直喊疼，我都不敢動……都說養兒防老，我養了三個兒啊……跟白養活了似的……就只有你跟老三有良心……”

老二媳婦在外面聽見了直接走到房門口捂著鼻子開罵了：“你個老太太不知道好歹的，心裏就記著老三家，一年到頭大哥跟我們家給你們倆老的多少錢啊？全都不被記好是吧？你們倆老東西咋這沒良心呢？你要覺得老三跟老三媳婦有良心，啥事兒找他們去啊，把我們叫回來幹啥？有本事出錢出力都讓他們來啊，我們費力又不討好的，憑啥？”

老太太沒搭理老二媳婦，蕭姨沒做聲，找了剪刀幫老爺子把身上的衣服都剪了，然後一點點的從身上弄下來。蕭姨這次回來還幫老爺子帶了舒適的衣服，好幾套，經常換就不太容易出現傷口跟衣服粘粘的情況了。

長蟲把我叫到了門口：“剛才我聞到院子裏的井裏有腥味，跟老爺子身上的味道差不多，我們得去水的源頭看看，不然是找不到真正原因的，光靠猜測不太靠譜。”

我皺起了眉頭：“之前跟老爺子一起去源頭的人都病了，誰還會帶我們去？只有我們自己去找了，我們又不是這兒的人，對這裏不了解，好浪費時間……看老爺子那樣子，我怕他挺不住了……”

蕭姨急忙回頭對我們說道：“沒事，待會兒我帶你們去，我知道源頭在哪裏，就是那裏很久都沒人去，我還大概記得，我不怕，我帶你們去。”

我點了點頭，靜靜的等蕭姨幫老爺子換好衣服，蕭姨忙完了去洗了個手就帶我們出去了，蕭姨說小時候他們一群小孩子經常跑到山上去，有一處泉眼，水冰涼，又甘甜、清澈，大夏天的一群孩子玩累了就喜歡去泉眼喝水，被村裏大人發現了就會挨罵，因為那水是村子裏小河溝的源頭，小河溝的水也幹凈，大人幹活累了喝的就是小河溝的水，怕被小孩子弄臟了。那泉眼水的出處也通村子裏的井，那泉眼裏的水是山裏的水，都不知道是從哪裏出來的，頂多就只能看見那個泉眼。

我們被蕭姨帶著到了山上，找到那處泉眼的時候蕭姨楞住了：“以前這裏不是這樣的……水很幹凈的……”

現在天氣冷，山上有一層薄薄的積雪，踩在上面嘎吱嘎吱響，泉眼被凍住了，但是，依舊能看見結冰的地方水是綠油油的。

蕭姨想去撥弄冰塊，被長蟲制止了：“別動，之前那些病了的人肯定也是跟你一樣碰這水了，我去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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